Tuesday, May 5, 2015

深 鑽

信報財經新聞
P36 | 文化 | 圖文傳真 | By 梁款 | 2007-09-10

  9月3日,開學,全港老師,心情緊張。  我在鄭融出世後一年當上老師。最初,開學前後,事必不斷梳頭,努力備課。今天,我已停止梳頭,但繼續努力備課,心情患得患失,二十年不變。

  變了的,是得和失的尺度。

  年輕時,自以為貌似大師,上課不論講人說理,全部作「大」。今天,我自知有生之年最多只可以當一個二流的工匠,於是更多求「細」——細眉、細眼、細心、細水。過去幾星期,冒汗過後,我確認了備課的關口有兩個:一、幫自己澄清例如「後現代主義」之類乞人憎地艱深的概念;二、幫同學弄通上文下理,寫好課本與生活之間的連接詞兩個關口,皆無秘道,想過關,唯有出力。

  上第一課,我心情緊張,因為我想跟同學說,你和我早已告別九歲,不是天才。對於常人,大學教育其實是一門人生的細藝。藝,講視野,要天馬行空。細,指作為,一定要腳踏實地。我想起最近讀過舒琪跟大衛博維爾談天說地,兩人異口同聲,向世人推介,一個生字——drill——「深鑽」。

  深鑽,就是面向深處,出力猛鑽。舒琪說學好電影,要多看電影,體會人生,並願意身體力行,對編劇拍攝燈光茶水化裝布景的工作,練習練習再練習。他問,一個要喜歡音樂的學生,每天勤練八小時,一個學電影的同學,為什麼「不用花相若的時間,深鑽不同的技巧?」  那一課,我響應舒琪,叫學流行文化的同學記緊多唱K歌,體會人生,並且身體力行,每天花上八小時,對Juno咪嘴和資本主義文化危機之間的上文下理,多加鑽研,練習練習再練習。最後,我警告同學,我這一科關口多多,並無秘道,如你躲懶,願主保祐你。說時嘴角微翹,心帶驕傲。

  開學,真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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