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, May 5, 2015

路上行

信報財經新聞
P28 | 副刊-文化 | 圖文傳真  | 2004-07-05


  我對美國文化沒有好感,其中有兩件東西例外,一是爵士音樂,二是公路電影。

  美國公路穿州過省,塵土飛揚,到處是虎口。好的公路電影往往有虎口,有人頭,奇峰之上又見奇峰,保證未到散場,不見路的盡頭。

  好的公路電影奇情,最好的公路電影有奇想。美國人靠移民起家,他們頭上全部鑿著普天下所有移民同一樣的標記:克勤、節儉、慢慢有錢,很快長出大鼻,最後眼球和心緒一齊不定。

  因為不定,他們喜歡在月圓之夜,對鏡自問,問一些我以為美國人這一輩子都不懂問的問題,例如「我是誰?」「做人處世有什麼意義?」

  他們的答案散在路上的段段旅程,或美國人口中語帶雙關的那個 trip 字。公路電影幫美國人具體架起墨鏡,穿上無袖黑色汗衣,不戴鋼盔,撥開塵土,奔馳上路,尋找過去,卻發現未來,奔向邊域,竟然回到自己。公路電影有型有心,它教曉我布殊之外,還有另一個美國。

  香港沒有公路,我也一直以為我們不可能有自己的公路電影。七一那天,我知錯了。

  七一遊行,我拍下錄象,通過鏡頭,我見到維多利亞公園有人頭、天樂里有虎口、通往政府總部的斜路奇峰上又見奇峰。我見到一代香港大鼻移民,丟掉香煙,架起墨鏡,穿上無袖白色汗衣,撥開塵土,奔向未來,找到自己。

  四公里路和五十三萬對腳教曉我,營役背後,還有另一個香港。

  這個 trip,沒有盡頭,卻有汗和奇想。我知道香港的公路電影正式誕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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