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, May 5, 2015

寒冬絮語

信報財經新聞
P24 | 文化 | 圖文傳真 | By 梁款 | 2006-01-16

  我住的那幢大廈,跟鄭伊健和梁詠琪一樣,有一段有趣的歷史。

  大廈在上世紀72年左右動工,當年6月大雨滂沱,同區一整幢大廈隨沙泥塌下。之後各建築商良心發現,提醒自己建屋和做人一樣,最忌偷工減料。結果我們的大廈完工時水泥特厚,窗框特粗,大門和牆壁一律掛個「堅」字。我記得入伙初期,大廈天台布滿魚骨天線,向西的一邊斜陽閃耀,鄰居個個雙目有神,很快連住在附近的貓狗也跟了蟹一起,大步踏入大時代。

  後來我放洋,搬遷,輾轉回到這幢大廈居住,不覺已經十年。期間我作過一次小裝修,給房間換了幾道跟《悠長假期》裏木村拓哉用過的一式一樣的磨沙玻璃木門,也在廚房裝了一根新的光管。

  這根光管,老實耐用,色調微黃,在夜裏燈火特亮,我喜歡叫它做長明燈。近幾年,長明燈的膠罩底下出現了黑點,近看,有完隻的飛蛾和散裝的污垢。我做人一向堅持藏污納垢,於是我把飛蛾和黑點一併留下,伴我煮飯,跟我閱報,見證了七一遊行和羅范椒芬第N次失言的小歷史。

  上星期,伊健跟GiGi分手,香港步入寒冬。我的睡房向東,特別大風冷凍。一朝清晨,窗外噼啪巨響,猛然爬起察看,只見那條粗窗框順應天意,熱漲冷縮,逼爆玻璃,碎片飛彈如6月的雨。我慌忙由廚房拿來膠紙四處綑縛補貼。回到廚房,窗外天早灰藍,鄰居與豬狗仍未睡醒。亮起明燈,抬頭又見黑點,我想起魚骨,記起閃耀,剎那間大時代與小歷史騰空交疊,發出噼啪巨響。

  然後是一片寂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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